3)第3章 忽惊秋_六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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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?”

  她的话愈说愈急,面色却愈平静,那是她发怒的前兆。她虽然在战场上、在敌国间不择手段,但她从没有这样对待过自己的臣子。酷吏有酷吏的用处,若不是他一句话,她又如何会让贾允去面对盘田的夏民?而今他却告诉她,贾允本就是要舍弃的,唯其如此,才能市恩于民,让新归附的夏民对她感恩戴德——道理她都明白,可他为何不在当初就完整告诉她?

  这回他静了很久,才道:“在下只是以为殿下信我。”

  这话像一根针,一下子刺破了她险险膨胀起来的怒气。

  她不知说什么好,手指抓着一册不知谁的奏疏,不过是薄纸黄笺,却让她指甲尖都泛起酸胀的疼痛来。她转过头,咬着唇,半晌,生硬地说了一句废话:“你以为本宫不信你?”

  他没有回答。

  她感到一种底细都被揭穿的羞怒,一下子站了起来,袍袖间便摔下几册文书来。温暖的地衣是她下令提前铺上的,因为他怕冷;可是此刻,她只觉这地衣柔软的绒毛都是一根根尖锐的刺,刺得她裸-露的双足无法走路。

  但她终究是走了出去。

  哪怕每一步都要刺得自己脚底鲜血淋漓,她也不想再留在那里。

  走出了门,穿好鞋履,抬起头,她的表情已恢复如初。燕侣迎了上来,她道:“将奏疏都搬到奉明宫去。”便先行离开了。

  燕侣往房内望了一眼,只见一个跪着的背影,青色的,一动不动。

  徐敛眉回了奉明宫,关于鸣霜苑的流言,却反而在这时候蔓延开来。

  窃窃私语在深秋里簌簌响动,如风过叶。他们说,公主之所以屡嫁不成,就是因为她在鸣霜苑里养了一个男人。

  徐敛眉原不是很注意保守柳斜桥的秘密,他是她的谋士,天下人迟早要知道的;但这个时候,这种说法,却委实有些尴尬。她去上宫里探望父亲,还被父亲拿此事调笑了一番。

  徐公卧床多年,身体极衰弱,精神却清癯爽朗,他伸出手去揉女儿的头发,“听闻鸣霜苑里,住了阿敛的心上人呐?”

  徐敛眉正坐在父亲床边给他削水果,闻言老大的不乐意,“怎么还传到您这儿来了!看我不废了那些嘴碎的!”

  外边已把这传闻说得很难听,可是父亲却笑呵呵地,“男宠”字眼换成了“心上人”,徐敛眉只觉瘆得慌。她也只有在父亲身边,才会这样喜怒不形于色,转了话茬说起灭夏的奇计,渐渐眉飞色舞。徐公听着,却道:“这是谁的计策?”

  她停了话头,声音软了一些,“前半是柳先生的计策,后半是儿臣的主意。”

  “柳先生,”徐公的手指在衾被上划了划,“就是鸣霜苑那个男人?什么来历?”

  她有些不耐烦了,却还是回答道:“是个流浪的丰国人,女儿前年在东境捡到的。”

  徐公点点头,“丰国,那倒是与我们毫无瓜葛的地方。”

  她想起自己的下一个计划,不由有些赧然,“可不是么。”

  徐公看了她半晌,忽道:“你头发又乱啦。”

  她恼道:“不是您方才抓的么!”

  徐公笑起来,她便作势要闹他,徐公连忙坐起身来,一手去够床边的木梳,够不着,反引出胸中一阵气短,眼前发黑,又倒回了枕上去。徐敛眉吓了一跳,连忙呼人进来,又是掐人中又是推宫过血,忙了好久,徐公才悠悠转醒。

  他睁开眼便寻找自己的女儿。徐敛眉站了过来,担忧和羞愧都写在了脸上。他想,她在自己面前表情这么生动,好像是个赖着不肯长大的孩子,谁晓得一家一国的重担都给她扛在肩上了呢?如此一来,徐公的眼神又暗淡了几分,声音低哑地道:“是父君不中用,连给你梳个头都抬不了手了。”

  她咬住了唇,“是我,是我不听话……”

  “阿敛。”徐公说,“折腾了这么几次,你也该找个好人家安心嫁了。我知道外边人是怎么说我的,他们说我卖女儿。”

  徐敛眉红了眼睛,“谁敢这么说,我——”

  “那个柳先生,”徐公喘了几口气,才接着道,“待闲下来了,带来让父君看看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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